万顺叫车“崛起”再调查：刷单回报率超P2P，上市故事难圆

蓝鲸TMT 陈蓉

今年1月间，蓝鲸TMT曾独家报道深圳万顺叫车平台运营模式涉嫌鼓励网约车司机刷单，伪造流水从中获利，且拓展方式疑似打“传销”擦边球。

1月12日，万顺叫车公司发布《严正声明》，称日后公司总部数据管控中心会通过数据分析，发现异常订单并报警，并发布了公司对于惩治刷单的详细流程。

与官方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蓝鲸TMT记者近日调查发现，刷单行为在万顺平台并没有得到有效管控。万顺平台针对巡游出租车推出零佣金、流水返现制度后，刷单套利空间依然存在。甚至有司机通过大笔资金投入、开设多个账户手动刷单等获利数十万元。 

另一方面，万顺叫车宣传“司机即老板”的合伙人制度，面向网约车司机设置共享合伙人、高级合伙人等头衔，签订协议允诺1万元和10万元人民币价值股票以及岗位期权，直至公司上市时生效兑现。业内人士告诉蓝鲸TMT记者，这种协议存在难以履行、容易落空的风险。

作为名不见经传的网约车平台，万顺叫车网约车业务上线仅一年，便宣传“市值达200亿”，对外高调宣传上市计划并频繁变更上市时间，让人对平台真实履约及业务能力存疑。

网约车业务上线仅1年，宣传月流水破20亿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万顺叫车运营主体——深圳万顺叫车云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成立于2016年，法定代表周正清，注册资本1亿元人民币。

万顺叫车称公司主要业务为“利用移动互联网技术，以创新和用户体验为初衷，专注三、四线城市，连接城市和乡村百姓交通出行”。2017年3月，万顺叫车网约车平台上线试运营。

蓝鲸TMT记者以意向成为高级合伙人为由，在网上联系到江苏徐州一位分公司负责人李驰（化名），并从其手中获得由万顺叫车总部制作的一份内部推广材料。

材料显示，万顺叫车为招募合伙人，平台在合规化经营下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运营数据尤为惊人。

其中，万顺叫车称截止2018年6月份，全国网约车日订单量为65万单、巡游车日订单量达13万单，7月份累计营业流水规模达22.7亿元，注册司机超过100万名，计划9月份用户突破一个亿。

那么其真实市占率如何？

此前交通部公布，7月份全国网约车监管信息交互平台收到共计49家平台1.07亿单完整订单信息，涉及全国31个省（区、市）的162个地级以上城市。其中，该月订单总量超过1万单的网约车平台公司共有9家，分别是滴滴出行、曹操专车、首汽约车、美团打车、易到、AA租车、神州专车、万顺叫车、巴运出行。

根据交通部提供资料可以看到，在12个已经开展业务的城市里，万顺叫车月订单总量约为1.4万单左右。

万顺叫车安卓客户端下载情况

另根据第三方统计平台七麦数据显示，万顺叫车APP上线至今，在乘客端的安卓累计下载量为300万左右。蓝鲸TMT记者以交通部公布7月份企业订单排名进行查询，同样的统计口径下，神州专车的累计下载量约为1.4亿，AA租车累计下载量为245万，与万顺接近，但AA租车本身是更为细分的专车平台。

蓝鲸TMT记者也注意到，万顺叫车着力宣传“注册资本一个亿”，以突显其资金实力雄厚。但根据《全国企业信用信息系统》查询显示，公司主要股东包括周正清、郭士兵等，且尚未实际缴足注册资本。

该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注册资本缴纳期限为30年，未缴足影响的是反映在账面上的净资产情况。但除了反映企业净资产能力不足，后期如果破产清算，注册资本金额越大的企业，需要承担的债务责任也会相应放大。

万顺叫车注册资本认缴与实缴情况

根据万顺叫车在工商系统中公布未经第三方审计的2017年年报显示，其主营业

务收入为1115.32万元，净利润为-5815.16万元，所有者权益为-4885.87万元，负债总额为7883.24万元。

真实订单稀缺、“刷单”回报率超P2P

在官网上，万顺叫车宣传“百万订单，唾手可得”，但实际情况却非如此。

蓝鲸TMT记者走访多名司机后发现，虽然万顺12%的佣金远远低于滴滴等平台，但代价是司机很难接到乘客订单。

在蓝鲸TMT记者加入的多个万顺司机QQ群中，最活跃的询问便是，“万顺有单吗？” 

网约车司机陈泰安由于遭遇滴滴近期大范围封号，无奈从老家盐城辗转到广州跑车。而蓝鲸TMT记者与他交谈的前一天，他在万顺平台账号“挂了一天，都没有单。”

另一边，乘客端的体验也不如人意。

根据蓝鲸TMT记者在深圳宝安区亲身体验，上午9点在机场附近预约10公里路程，1个小时里几乎无人响应，期间有一名司机接单后未沟通便取消订单，另一名司机则称平台派单错误，自己在南山区无法赶来。

浙江一名出租车司机刘万金曾被劝说成为服务站经理，他与当地分公司签订了2018~2028年为期10年的合作协议，进行高级合伙人、共享合伙人的“开发、推广和管理”，并根据团队人数和流水进行抽成，确定岗位期权比例。 

根据刘师傅向蓝鲸TMT记者发来的材料，协议规定，当服务站“发展”的团队人数达到20~30人时，该站经理享受“团队流水给公司创造利润的25%，并享有岗位期权。” 经理最高可以享受45%的流水提成，但团队人数要求达到80~100人。

万顺叫车合伙人标准和“权益”

其中，共享合伙人要求每天平均流水达到100元，并协议获赠1万元价值股票；高级合伙人除营业额有同样要求，一个月必须推广10名车主注册平台，100名乘客下载APP，协议获赠10万元价值股票。上述徐州分公司负责人李驰告诉蓝鲸TMT记者，想要保住股权，这些业绩都必须“持续到上市为止。”

一位从事公司上市辅导的法律界人士告诉蓝鲸TMT记者，在类似的协议中，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公司上市能不能实现。“参考未上市的行业独角兽滴滴，从成立到现在500亿美金的估值，第二三梯队发展至少也得一段时间。发展到一定规模4~5年，上市筹备1~2年，如果持股，整个退出过程最少需要7~8年左右。”

在这漫长的等候上市期间，一旦司机有未完成流水、退出平台等违反协议行为，平台就能以此为理由宣布股权赠送协议无效。但平台对于上市期限未定，也无相应约束条件，相当于给司机开出了一张遥遥无期的“空头支票”。

至于非上市公司存在股东人数问题，她向蓝鲸TMT解释，由于协议规定由工会作为法人代持，司机的股份并不会出现在工商登记上。

而在服务站经理—高级合伙人—共享合伙人的三级模式下，万顺也被质疑搭建起金字塔般的类传销组织模式。

在媒体密集曝光万顺叫车高级合伙人可以从共享合伙人每天的营运额中抽取2%作为收入后，李驰对蓝鲸TMT记者的表述谨慎许多。

他表示，万顺高级合伙人在介绍网约车车主在万顺进行办证、购车，会得相应的现金奖励。

蓝鲸TMT记者采访的多名律师表示，由于传销模式一般较为隐蔽，企业是否涉及传销，需要当地工商部门介入调查，进行确认。

但万顺叫车暴露出的更直接问题，则是平台对于刷单行为的无作为。

刘万金发展的司机较少属于垫底状态，对应提成也少。但针对出租车，万顺推出流水返现活动，每日流水达到1万元即返现100元，看到其中的套利空间，刘师傅透支信用卡开始了刷单业务。

一位不愿透露身份的司机小雨再次向蓝鲸TMT记者确认了刷单空间的存在。

小雨从2017年11月份开始在万顺平台进行出租车刷单。在没有巡游车牌的情况下，小雨通过购买假证，找当地服务站经理开通了司机账号，即开始刷单。

“现在巡游车9.9折没多少搞头。以前9.8折，我赚了十几万。”小雨告诉蓝鲸TMT记者，此前万顺针对巡游车推出的活动折扣是达到1万元流水，平台返现200元，提取周期为3天。只要投入3万元进行刷单，就能运营1个司机帐号。不过现在平台的优惠力度有所减弱，返现折扣为9.9折，提现周期也增加到4天。

小雨对蓝鲸TMT记者透露，目前她通过虚假巡游车牌照注册了5个账号，投入20万本金，以4天为一个提取周期计算，1万流水每天的收益是100元，一个月光靠刷单的收入就能到1.5万元。

有业内人士分析，此类刷单行为实质是建立了一个资金池，通过不断有新人投入资金来支撑老人的收益，但在实际运作中，平台存在一定的兑付风险。

高调宣传上市、“创始人和大家一样挣不到现金”

万顺有一套外界“看不懂”的发展模式。

2018年7月，万顺叫车发布首期公司周刊，创始人兼董事长周正清在署名文章《浅谈万顺叫车模式在经营管理中的实践》中提到，分支机构不要指望挣多少现金，“而是赚上市公司股票和上市公司创始股东身份价值。”并强调，“创始人周正清和大家一样挣不到现金”，重点在于“形成用户存量、大数据流量上市。”

成立不满两年，去年刚刚上线网约车业务的万顺叫车，其引以为傲的便是“经营合规性”，万顺叫车优势在于牌照，即网约车经营许可证数量众多。

万顺极力宣传将业务重心放在三四线城市，并在许多地级市、县城等鲜有大平台进驻的地区开设分公司。

一位长期关注网约车行业的观察人士告诉蓝鲸TMT记者，目前来看，最容易取得网约车经营许可证的地区便是低线城市，其牌照含金量也不高。

而大城市牌照则越来越难严苛，比如美团打车在南京放行， 结果非法网约车快速膨胀，出租车业务严重受到影响，相应政府部分也变得更为谨慎。但许多中小城市，本身网约车业务不发达，监管部门也乐意放行。

为了让梦想看上去更为触手可及，在上市宣传方面，万顺叫车也极尽高调和“跃进”之能事，但上市地点和时间却一再“变脸”。

2017年8月29日，万顺叫车公司宣布公司赴美上市正式启动，万顺叫车公众出行合伙制企业材料已全部通过亚交所（AEEx）审查。今年年初，万顺叫车租下纽约时代广场大屏，打出2018年将在美国上市的广告。而蓝鲸TMT记者发现，前述徐州分公司负责人李驰提供的宣传资料里，万顺叫车上市时间改成了2020年，地点也改到了香港。

7月份，万顺叫车在官方网站发布通稿，称平台正与国内知名券商长江证券达成战略合作，“将就投融资方案、上市辅导进行接洽。”

蓝鲸TMT记者联系长江证券相关负责人确认相关合作是否存在，其表示，由于内部项目分配存在竞争机制，因此需要一定时间确认，具体由谁负责。截至发稿，记者未能收到该名负责人的确认信息。

在万顺叫车发展策略中，可以看到“模仿”网约车巨头，大书业务故事的影子。

其规划称，2018年将在全国加强合伙人体系建设和商学院培训，成立货运事业部，提升盈利能力；成立共享单车事业部，以乘客最后一公里刚需为万顺叫车引流。

而让陈泰安想不通的，是迄今为止未看到万顺叫车任何真金白银的市场推广投入，“至少得对乘客开展优惠政策，才能发展得像滴滴那样。”他这么觉得。

（根据采访对象要求，以上李驰、陈泰安、小雨等皆为化名）